这一数据似乎随处可见。在联合国谈判中，在抗议横幅上，在186篇同行评议的科学论文中，甚至电影制作人詹姆斯·卡梅隆在宣传他的《阿凡达》电影时也引用了这些版本。确切的措辞各不相同，但主张是这样的:世界上剩余的80%的生物多样性受到土著人民的保护。

　　然而，当科学家调查它的起源时，他们什么也没发现。今年9月，科学杂志《自然》(Nature)报道称，这一被广泛引用的说法是“毫无根据的统计数据”，没有任何真实数据的支持，可能会危及它所支持的由土著主导的保护努力。该评论说，土著社区在保护生物多样性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但是80%的说法完全是“错误的”，并且有损害其可信度的风险。

　　这篇措辞严谨的文章由13位作者撰写，其中包括三名土著科学家，大约花了5年时间。但它也引发了其他问题:包括一个没有根据的事实是如何得到如此大的关注的，以及还有哪些不准确的说法在流传。

　　“有政策报告在使用它。有科学报告。它被180多种科学出版物引用，”Autònoma de Barcelona大学的民族生物学家álvaro Fernández-Llamazares说，他也是这篇文章的作者之一。它被专门的事实核查机构核实为“真实”，并被众多新闻机构(包括《卫报》)引用。Fernández-Llamazares强调他们不会责怪那些使用这个数字的人。相反，他说:“我们质疑的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这个数字没有受到挑战?”

　　为了验证这一说法，科学家们查阅了数十年的文献和引文。他们没有发现任何类似于实际计算的东西。相反，联合国(UN)和世界银行(World Bank)从21世纪初开始的报告似乎让它变得流行起来。他们反过来引用了一篇关于土著居民占据的生态区的百科全书文章，以及一项研究，该研究发现菲律宾的一些土著部落“保持了80%以上的原始高生物多样性森林覆盖率”。

　　然而，也许从一开始，这个统计数据就应该引起人们的关注。尽管最近在可测量性方面取得了进展，但生物多样性作为一个概念仍然难以定义，更不用说量化和计数了。数以百万计的物种甚至没有被描述，或者它们作为一个物种的地位存在争议。“80%的主张基于两个假设:生物多样性可以被划分为可计数的单位，这些单位可以在全球范围内进行空间映射。这两项壮举都不可能，”《自然》杂志的作者写道。

　　从表面上看，生物多样性领域是由数字驱动的。但是，在一个涉及测量未充分研究的物种、不断变化的生态系统和数据黑点的领域，数学精度的外表可能会产生误导。

　　汉堡莱布尼茨生物多样性变化分析研究所的教授马蒂亚斯·格劳勃莱希特说:“在我们自己的队伍中，我们对自己不诚实。”“可以说，生物学是一门肮脏的科学:这里的数字是一种辅助结构，用来证明一个案例，但总是伴随着一个大问号。”

　　例如，非洲的大象经常被用作大规模灭绝的象征。关于非洲象的讨论通常集中在20世纪非洲象数量的急剧下降上。流行数据平台“我们的数据世界”(Our World in data)报告称，非洲曾经有2600万头大象，1900年降至1000万头，如今降至50万头。同样的数据也被非政府组织和媒体广泛使用。

　　但2600万头大象意味着整个非洲大陆每平方公里就有一头大象，而且栖息地的变化很大——这个数字让人难以置信。

　　这个数字源于牛津大学生物学家埃莉诺·简·米尔纳-古兰德在上世纪90年代初发表的一篇博士论文。当时，关于禁止象牙贸易的争论非常激烈，米尔纳-古兰德试图估计偷猎对种群规模的影响。因为直到20世纪初才有可靠的大象数量，她建立了一个统计模型，从大象居住的地区获得最近的数量，并将它们乘以整个大陆上大象可能生活的地区。她估计19世纪早期的大象数量在1350万到2690万头之间。

　　“这项研究的假设是错误的，”肯尼亚“拯救大象”组织的研究主任克里斯·索利斯(Chris Thouless)说，“研究的前提是几乎没有人生活在非洲。”

　　索利斯说，一个意料之中的范围将是“几百万——而不是数千万”。毫无疑问，大象的数量受到了影响。但它们的衰落比人们有时描绘的突然的世界末日要复杂得多。在《卫报》就大象历史数据的真实性与我们接触后，我们的数据世界删除了这些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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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一个我们可能已经失去的世界进行统计建模在这个领域很常见。但这很难做到。马里兰大学的Erle Ellis说:“历史土地利用重建是一项非常混乱的工作，特别是在全球范围内。”埃利斯研究的这些模型可以追溯到12000年前。基于考古发现的单个参数可以改变整个地区。“有很多模型，例如栖息地丧失及其对特定物种的影响。但是有没有一个好的模型可以做到这一点呢?我不这么认为，”埃利斯说。

　　尽管在环境危机中可靠的数据很重要，但指出糟糕的统计数据有时被视为对保护本身的攻击。《自然》杂志上那篇关于80%的文章写了五年，其中一位作者说，因为这个话题太敏感了，可能会被政治滥用。在这篇文章中，他们写道“80%的说法可能会破坏[更]严格的研究——以及土著人民在保护生物多样性方面的有效努力”。然而，在其出版后，作者面临着一些激烈的批评。

　　“墨西哥的反馈很强烈……很粗鲁。有人告诉我这是在呼吁战争，”这篇文章的作者之一、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政府间科学政策平台(Ipbes)土著和地方知识专家组成员Yesenia H Márquez说。“但我认为推广这篇论文不成问题，”她说。“我们知道自己的地盘。我们知道我们拥有的所有生物多样性。”

　　Tin Fischer是柏林的一名数据记者，著有一本关于政治忠诚如何改变对数据的看法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