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元旦。2015年1月1日，阿列克谢·纳瓦尔尼打电话给我。“好吧，你和我们，除了你和我们，没有其他人了。让我们一起努力，”他说。

　　对他和我来说，那的确是最艰难的一段时间。我当时是Dozhd电视频道的总编辑，我们几乎被摧毁了:我们与所有有线电视和卫星运营商切断了联系，我们被赶出了演播室。但纳瓦尔尼面临的情况要糟糕得多:这个只是为了迫使他停止政治活动而编造出来的刑事案件以阿列克谢本人被判缓刑而告终，但他的兄弟却被判入狱。嗯，最主要的是，我们所有人，包括多日德和纳瓦尔尼，都不确定是否还需要我们——2014年普京占领了克里米亚，俄罗斯被一股沙文主义浪潮淹没。Dozhd不再是最有影响力的电视频道，纳瓦尔尼不再是最受欢迎的政治家。“好吧，你和我们，除了你和我们，没有其他人了。”

　　我们真正开始合作是在那时——我们帮助他的团队反腐败基金会(ACF)制作了第一部引人注目的调查电影:关于总检察长柴卡的。那部电影现在有2600万的观看量。到目前为止，ACF又发行了几十部伟大的调查电影。我很自豪能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

　　2015年底，我写了一本名为《克里姆林宫的人》(All the Kremlin’s Men)的书。在弗拉基米尔·普京的宫廷里。书中有一章是关于阿列克谢的——尽管他从来不属于那个宫廷。然而，他一直是它的主要敌人。

　　每一章都以人物肖像开始，我这样描述纳瓦尔尼:

　　“阿列克谢·纳瓦尔尼是个外星人。乍一看，他看起来像一个普通人，看着他走在街上或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你可能会无意中认为他是一个普通人。简而言之，他做的一切都是普通人做的，而高级政府官员和超级明星不做的。但表象是靠不住的。纳瓦尔尼戴着人类面具，就像科幻电影中的外星人一样，以隐藏他的真实身份——一个政治家。

　　纳瓦尔尼的生活很艰难。状态机要对付他，他必须设法解决这个问题。例如，他不开车是因为担心“挑衅者”会跳到他的车前，这样他(纳瓦尔尼)就会被起诉。

　　纳瓦尔尼当然知道他是一个超级巨星。监狱可能是普京最不希望他待的地方，因为那会让他成为烈士，增加他的人气。纳瓦尔尼明白他的排他性。他可能是俄罗斯1.43亿居民中唯一一个真正的政治家……

　　但纳瓦尔尼是一个独特的人，他做出了有意识的选择。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权力，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但他肯定牺牲了过正常生活的机会，尽管他说这是一个让俄罗斯变得更好的机会。

　　如果俄罗斯有一个开放的政治体系，纳瓦尔尼可能不会孤单。但正因为如此，似乎没有人会疯狂到用生活来换取政治。为什么纳瓦尔尼仍然相信他的时代会到来，有一天他可以接替普京成为总统?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个外星人。”

　　那时我很天真——我们所有人，包括阿列克谢在内，都很天真。我们永远不会相信普京想要他死。因为我们以为他不想让纳瓦尔尼成为烈士。我们错了。我们是人，人往往是错的。

　　当普京在2020年毒害纳瓦尔尼时，我知道他会活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又太天真了。我一直认为阿列克谢在道德上很坚强，他是一个历史人物，他不能死。他活了下来，揭露了刺杀他的人，让普京成为笑柄。对我来说，他是留在欧洲还是回去都不是问题。我以前已经描述过了: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他会留下来活下去。但他是个外星人。他已经做出了投身政治的决定。这就是他必须回来的原因。

　　大约一周前，我收到阿列克谢的一封电子邮件。当然，这是非常有趣和充满活力的。他写道，他坐在一间看不见一根草或一片叶子的牢房里，即使是散步，他也只能被带到隔壁的牢房里，但他写得那么愉快，那么潇洒，毫无疑问，他一切都很好，没有什么能使他崩溃。

　　他还写了苏联的崩溃，以及俄罗斯在90年代拥有的独特机会，以及它是如何失去的，以及不要错过即将到来的普京俄罗斯崩溃期间出现的机会是多么重要。

　　他还写过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纳博科夫、索尔仁尼琴和维索茨基。他很高兴在新的殖民地他能够重读《罪与罚》——因为那里的图书馆很小，只有俄语学校的书，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当然在那里。他在信的最后以他一贯的玩笑结尾:“像纳博科夫一样，做得更好!”

　　现在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时间收到我的回信，我告诉他我为什么不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并描述我未来书中的一些重要时刻。最后我写道:“希望很快见到你。”

　　我从不怀疑我会再见到他。我一直相信纳瓦尔尼是一个超自然的人，他不会死，外星人不会那么容易死。

　　我想我们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魔术师。每个人都知道事情不可能是那样的:在某个时候，他施了某种咒语，普京消失了，阿列克谢成为了俄罗斯总统。每个人都知道这将是漫长而艰难的。但是，阿列克谢会设法活下来的。然后，毕竟，在某种咒语的作用下，他成为了俄罗斯总统。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不会成为未来俄罗斯的总统，他必须成为未来俄罗斯的国父。他作为一个完美的榜样永远与我们同在。作为救世主。作为一代又一代的超级英雄，孩子们将会在他的故事中成长。他们敬仰的不是普京。

　　他将作为这样一个人留在历史上:他相信俄罗斯可以成为一个正常的民主国家，相信价值观，蔑视关于俄罗斯独特道路和注定成为帝国的无稽之谈。他一直是个理想主义者。他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不相信一切都可以买卖。

　　多年来，俄罗斯是一个非常愤世嫉俗的国家。没有人相信任何事情。很多人严肃地认为世界上没有民主，没有言论自由，只有到处宣传，没有公平正义。但阿列克谢相信所有这些价值观。他为此献出了生命。所以现在我们都要相信。而下一代将会成长，并通过观看他而学习——他们也会相信。

　　现在对许多人来说，俄罗斯似乎已经没有未来了。但事实上，它的未来恰恰是那些在全世界哀悼阿列克谢·纳瓦尔尼的人们。他把我们团结起来，叫我们不要放弃。“除了你和我们，没有其他人了。让我们一起努力。”